题记:“以人文眼光看经济,以经济眼光看人文”,这句话是笔者在主持专题理论报道时提出的编辑思想。之所以这么提,是想用人文的眼光,透视纷繁复杂的经济现象,发现其背后的人文价值;反过来,用经济的眼光打量市井百态、社会人文,看看其经济意义何在,也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。今日,乘新栏目“人文-财经”开张之际,重提这句话,并引为作文的要求。
前些日子看过一个片子《聚焦俄罗斯》。这部电视片由央视制作,共10集,其中有一集专讲莫斯科的房价,算是抓到了一个大都市的痛处。莫斯科房价现在是什么行情?有多贵?据说排名全球第二。是不是这样?没考证过,不好说。但据报道,这两年莫斯科的房价确实涨得厉害,现在是每平方米约6100美元,最贵的则要每平方米5万美元,够狠吧。
看看我们这里,也有点当仁不让。这两年中国一线城市房价涨得火,连带二、三线城市也追赶了上来。这种情况是孤立的吗?它又在折射着什么问题呢?看看新兴经济体中的其他国家或地区,情况也差不多,只是俄罗斯与中国更突出一些。为什么?可能与这两个国家是新兴加转轨的特殊国情有关。新兴,是讲发展状况、讲速度;转轨,是讲旧体制革新、利益格局大调整。学问大得很。
看了这部片子,最初并不感到吃惊,而是立刻联想起2007年夏天的一段亲身经历。那是在莫斯科的阿尔巴特街尽头,一位衣着整洁的老妇人在乞讨。她之所以特别引起我的注意,除了一身绣花黑衣外,最奇怪的地方是用于乞讨的那一方手帕,黑色绒布上绣有素雅的碎花。
她站在十字街口,目不视人,也没有任何乞讨动作,行人如果有意,就在帕子上留下点钱,什么货币都行。看她那一幅白净净的样子,很像是一个有修养的退休教师,绝不是干粗活的。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?当时就很吃惊。因为我们这里的行乞者,多半是残余人,脏兮兮的,感官上很难接受。而这个老妇人不同,等我走近她时,她却走到了街对面,寻找新的人流去了。当时这一幕,让我至今印象难消。
大家知道,阿尔巴特街不是一个寻常的地方,有一部小说就叫《阿尔巴特街的儿女们》。这个地方留有俄罗斯许多大文豪的影子,现在主要经营旅游工艺品,外国游客很多。2007年的时候,美元、欧元在这个地方还是很吃香的。这位老妇人以优雅的方式,选择这个地方乞讨,或许是有所考虑的。但人走到这个地步,总免不了一番内心挣扎的吧。
为什么呢?详情不清楚,但恐怕与“休克疗法”多少会有点关系。上世纪末,俄罗斯启动了“休克疗法”。其结果之一是,财富向少数人集中,大多数居民的生活质量深受影响。而富豪们有了第一桶金,又玩起了房地产游戏,通过对房地产市场的大幅炒作,加剧了社会财富的大挪移。使穷人越穷,富人更富。
这位黑衣老妇人是什么情况,不了解,但明显不属于那种暴富起来的人。很可能是这个时代的“多余者”。熟悉俄罗斯文学的人,对“多余者”这个词或许并不陌生,那是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中,悲剧性知识分子的形象。而现在的“多余者”又是怎样的人呢?显然不可能是暴发户,而那些不擅钻营、巧取,只是在旧轨道上活着的人们,大概是很难逃脱沦为“多余人”的命运的。
问题不在个人选择,而在社会经济制度的安排,是否能给大多数人带来好处,带来安居乐业的基本生存条件,带来有尊严的生活方式与生活态度。那位老妇人之所以让我吃惊,正在于凭她的年纪,已经不可能是长袖善舞者,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赚钱本事。而这样的人,如果老无所养,则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。
再说那次旅俄经历,恰巧碰上了从莫斯科到彼得堡的铁路爆炸。一车人困在车上十几个小时,没人来管。车上甚至连空调都关了。还是头脑活络的人说,给列车员几个美元,保证管用。有人试了一下,果然如此。另外,在彼得堡坐游艇参观,有俄罗斯演员随船演出,他们虽然给一船人带来了不少搞笑的节目,但收完了美元小费之后,他们的表情还是忧伤的。
有人说,俄罗斯文学中有忧伤情结。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结呢?140多年前,诗人涅克拉索夫提出过一个尖锐问题,“谁在俄罗斯能过好日子?”现在,这个问题似乎仍然有效啊。回到房价与房地产市场,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投资品或消费品,在一定程度上早已成为财富瓜分的筹码。不认识这一点,恐怕是很难解释房地产市场如今为什么会这般火爆。这方面的问题,留待以后细细分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