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元旦刚过，北京，某品牌开发商的知名楼盘的一位业主发出一封公开信，讲述了其新房的问题：卫生间、厨房冷热水管全部装反，全部装修面临砸掉重新铺设管道的后果，而截至他发出公开信之前，开发方、施工方、物业在扯皮中，无人解决。

　　他所面临的“小问题”，或许会被遭遇过2009年“大问题”的业主们嘲笑其心理承受力；而1月15日杭州某楼盘业主验房发现的十几处“不小毛病”，也不会得到2008年验出169个问题的北京某精装房房主的同情。质量门还会上演，不只发生在人所共知的“资质低下、黑心小开发商”身上，而事实是，随着这样的开发商被淘汰，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少，“品牌开发企业有几个敢说自己没有上过黑名单？”某受访者表示。

　　甚至连南方日报报业集团评选的“2009公务员最喜爱的房地产类品牌第一名”碧桂园也在所难免。而该奖项给碧桂园的评语是“诚信经营，产品素质良好，极具亲和力”。

　　这不是道德事件

　　2009年6月27日，上海闵行区莲花河畔景苑小区，一栋在建的13层住宅楼全部倒塌，造成一名施工人员死亡，后被网友戏称为“楼脆脆”，这是“质量门”的一次标志性事件。

　　“质量门”在2009年成了开发商的群体性事件，然而在其背后，除了个别资质不良的开发商造就的特别恶性事件，更带出了知名开发商的影子，保利、万科、中海、恒大、碧桂园都出现在了2009年房屋问题榜上。中海地产重庆分公司总经理因此被免职，碧桂园股价因此下挫。而事实上，如果向前追溯，更多知名企业都曾遭遇质量门，其中著名的案例有2007年和记黄埔在北京的别墅项目逸翠园召回事件。

　　在所有矛头指向开发商道德时，一位北京知名地产企业的副总裁遭遇过的事件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。这位老总身在地产圈，也要买房，买了另一更知名地产企业的房子，浸淫地产圈十余年，该老总因此深知收房时务必保持“心态平和、降低期望”这一原则。验房结果如下：一些‘小问题’，像落地窗护拦粗糙异常、线槽外露、墙壁出现裂纹、厨房煤气表挡路等问题尽可通过装修弥补，因此可不必计较；不能忍受的问题是，卧室窗户小了三分之一，厨房没有烟道。他低调问责熟人，熟人无奈告知，他可以无条件退房，或者在墙上打个孔充当烟道；至于卧室窗户问题，该企业也是事后发现，据说是为了服从外立面美观，而在现房交出之前，营销部门一致不知道这个改动。

　　哭笑不得的副总裁总结道：其实这些问题不仅仅是我们表面上经常听到、看到的“开发商黑心、施工单位偷工减料、工程监理失职”这么简单，它有着许多政府部门以及开发商内部更深层次的原因。

　　该事件反映出的问题至少有：在行业高速期竞争缺乏导致的服务意识退化，企业内部沟通、协调管理不善，企业工程人员普遍缺乏客户导向，产业上下游链条缺乏责任心、技术管理水平低，政府管理部门严重缺位（厨房没有烟道也能通过验收）。

　　可是，“如果项目质量要沦落到靠现场人员的经验、良心、责任感去保证，显然太悬。”正略钧策企业管理顾问公司合伙人吴小燕说。

　　行业链条多处缺失、模糊

　　“建造住房是百年大计，整个行业链所涉及的所有人都要有责任心。现在出现的楼房质量问题，既有开发商的责任，也有工程施工部门的责任。”国家建筑大师赵冠谦指出。

　　华远集团董事长任志强也在博客上指出，生产事故中有一系列的相关责任方，如设计、施工、监理、质检、建委的管理、开发商的组织实施，都应该负起各自的责任。

　　“当开发商按政府的要求和规定支付费用并按图委托生产时，就不应再对设计的错误承担任何责任。完成设计后，开发商又按政府的要求进行招投标委托施工。如果开发商是在政府一系列的管理中进行的委托生产，难道还要求开发商去承担生产商品的质量责任吗？”任志强质疑。

　　“施工过程中对基地的考察，设计是否精心？对于工程各方面是否考虑周全？”赵冠谦说，“在1950年代，建筑技术工人都要经过技术考核，现在则是农民工放下镰刀拿瓦刀，没有专业技术。”他补充指出，现在监理的过程也不严格，监理方在关键时刻应该在场，特别是实施隐蔽工程的过程更要严格监督。

　　而现在施工监理行业并不规范。“行业发展太快，人员素质不高，对监理人员的需求很大，甚至有时候临时招到了人，第二天就去工地工作了。”一位长期从事监理行业的人士指出。

　　即便是素质相对较高的监理单位也有为难之处。“拿着甲方的钱，全听甲方的不行，不听也不行，要求太严又会影响进度。有时候开发商找好施工单位，监理在中间就要受两头气。”

　　这折射出行业管理的漏洞。“政府方面疏于管理，同时制度不完善。设计方、建设方等应该是互相独立互相牵制的机构，目前这种牵制力量不够。”中国房地产研究会人居环境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开彦说。

　　同时，呼吁第三方监督的呼声日高。据中国验房师管理协会有关行业发展报告和调查显示，自2008年9月以来，专业验房公司的业务出现了持续高速增长的势头，近三年来，全国各地冠以置业咨询、验房咨询等名称并在国家各级工商部门注册的验房公司已达400余家。

　　可是，这样的市场需求催生的独立第三方是否能取得法律地位、有无监督权责，也是目前急需明确的问题。如若不然，更有权威的第三方监督在哪里？

　　很多受访人士还指出，行业立法不完善、多处漏洞的问题也时时暴露，比如前期立法模糊空间多，后期处理纠纷缺乏联合机制，双方解决问题渠道不畅等。北京万科总经理毛大庆则认为，行业并不是没有立法，问题在于不能有效实施。“一方面行业立法存在漏洞，另一方面整个生产链条上人为因素太多，导致产品质量不确定性太强。”他说。

　　开发商怎样摆正位置

　　在“壁炉门”之后，毛大庆第一时间在博客上呼吁开发商应承担社会责任。在接受采访时，他进一步指出，频繁爆出质量门，很大程度上缘于开发商缺乏专业管理能力。一方面，房企在全国急速扩张，为了速度妥协工期；另一方面，在这个发展仅十余年的行业，房企根本谈不上精细化管理。

　　“房地产一度非常好做，开发商背景五花八门，开发商对于产品质量的认知度需要统一，要认识到质量是企业的生命。”毛大庆说，“这首先需要靠人的责任心，其次要靠完善的管理、监督机制。用工业化、科技化的手段来减少建造过程中的人为因素。”

　　他点出了在全行业链条模糊、缺位状态没有改善时，开发企业如何做好分内的事。

　　所以，开发企业既不能面对问题推脱责任，又不能因噎废食。比如，碧桂园2009质量门事件源自一栋别墅出现问题，虽然目前已经达成谅解，近于解决，但此中教训无数。有人替碧桂园抱屈，认为本来碧桂园在此项目上走出了更分工专业化的第一步，用了外包建筑公司，这也是目前家族式大型民营企业的转型趋势，结果却出现了问题，担心碧桂园因此却步。

　　但是，有更多人士认为，转型初期的挫折不应成为开发企业走产业化、专业化道路的障碍，反而应促使企业针对问题在管理上做出更多改进。

　　开彦对此表示，开发商对建筑产品设计的周期很短，对产品考虑不细致、不周全，应该按照产业化的生产模式去做建筑产品。同时，他对行业转型和发展提出更高要求，“我们提倡‘精细化’，但现在做不到。如果从产品设计、施工、材料的生产、设备的供应，按照产业化发展的道路去整合调理，会有较好的效果。”

　　（本报记者周村对此文亦有贡献）